解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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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之花 - 30

“萨菲罗斯,是你的胜利。”克劳德抬头看他,血污从额头流进了眼睛,黏腻得几乎无法睁开,“结束这一切吧。”他又低下头,恍惚地注视膝盖下跪着的焦黑土地,呼吸粗粝地摩擦着气管,耳鸣嗡嗡作响。大剑脱手落下,剑柄早已被血污成了黑色,曾经锐不可当的利刃如今也不过是缺了口的废铁,不复昔日光彩。

萨菲罗斯伫立片刻,无动于衷。

等待令时间无限延长,但是相较他所忍受的无尽岁月,也就微不足道了。于是他闭上双眼,将纷杂的念头尽数扔出脑海,放纵地享受稍纵即逝的宁静。

“你放弃了?”萨菲罗斯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确定?”萨菲罗斯又问。

克劳德笑了,“你真的是萨菲罗斯?”

没有回答,取而代之的是试探的触碰;贯穿他身体的双手有多残酷,此刻的力道就有多温柔。

“多久了,萨菲罗斯?”顺从地抬起头,任对方为自己擦去脸上的泥土与血污,“一百年?一千年?一万年?眼睛闭上还是睁开毫无区别,现实是梦的延续,梦又是现实所在[1]。每一天,每一天,都是永无止境的噩梦,噩梦里只有你的存在。”

“你在想我。”

“啊哈?随便吧。”

手指下移,在脖颈轻轻摩挲,忽然狠狠地掐了进去!哀鸣被扼熄在喉咙深处。萨菲罗斯吻了他。克劳德垂着双手,冷漠地注视他,任由脖子上的双手收紧。

“我很失望。”萨菲罗斯加重了力道,看他在窒息中痉挛,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。”亲吻来到眼睑,冰冷的嘴唇若即若离,“愚蠢至极!你无法逃避我的存在!但是看看现在的你,低劣,冲动,软弱,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妄想,并且永远在犯同样的错误——永远只是个无聊的人类。”

咔哒一声细响,萨菲罗斯扭断了克劳德的脖子,让他了无生息地栽倒在地。

 

“人类?”眼珠子转动了一下,死死锁定萨菲罗斯厌恶的脸,克劳德咧开恶意的笑容,“在你把我变成怪物之后?”他歪斜着脑袋坐起来,随意地把头拧回来。神经连接、肌肉生长,不过是一瞬间的事。“我和你是一样的东西,萨菲罗斯。我们都是怪物了。”

“我疯啦。我从没想到,理智和人性毫无意义,疯狂的感觉却如此美妙。”他摇摇晃晃站起来,直起身体,绕着萨菲罗斯,无所谓地踱步,直到再次停留在他面前。“真讽刺啊,舍弃一切,却能得到真正的自我。什么都不必想,什么也不用在乎,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这就是自由——真是廉价而无用的快乐。”

他感受到饥饿,从胃里一直升腾到心里。这就是杰诺娃的本质,挣脱着从肉体脱离,要把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;即便如此,也永远填不满无穷无尽的渴望。

饥饿的别名是孤独。

“你想要同伴?你需要同伴?”他眯起双眼,扯住萨菲罗斯的头发用力往下拽,额头狠狠地撞在一起,“真是难以置信,像你这种怪物也会感到孤独吗?”

回应他的是正宗再次穿透了胸膛。

利刃翻搅着,肋骨断裂外翻,内脏破裂得一塌糊涂,血沫从嘴角溢出。魔晄眼散发着淡淡青光,克劳德就用那双肮脏无比的眼睛注视萨菲罗斯,一边呛咳一边嘶哑地嘲讽,“噢,我明白,‘孤独’这么人性化的词对你而言是侮辱,你只是觉得‘有趣’?”

一切都反过来了。萨菲罗斯不再用言语作为武器,克劳德却开始喋喋不休,想要把以前欠下的都讨回来似的。“为什么我从来没想到呢?”他不屑地拨动萨菲罗斯的侧脸,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,“想让我维持你的存在?不。不可能的。做你的美梦去吧。”

“我已经不是我,你还会是你吗?”

 

恍惚倏忽击中萨菲罗斯。他踉跄半步,任青年仰面倒去,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。再次抬头时,淡青色的眼中燃起暴虐的怒火,“你做了什么——没有我的允许,你竟敢——”

手指微微动弹,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。但是记忆消失得太快、太快,如同浪潮从手中逝去,徒留一片绝望的空白。视线一片模糊,他轻轻蠕动嘴唇,却忘了上一秒想说的话。

“我不要了。绝望也好,希望也罢,全都不要了。”克劳德忽然从癫狂中平静下来,发出一声满足得令人心碎的喟叹,“跟我一起下地狱吧,萨菲罗斯。”

 

文森特睁开双眼,金色褪成猩红的明朗,告别的话语变作嘴角的微笑;泪水倒流回眼眶,脸颊回到丰腴时模样,笑意添上了蒂法柔美的眼角;鲜血停止了流淌,利刃寒芒从心尖消藏,爱丽丝在美丽的宁静中祈祷;扎克斯松开自己,重拾起破坏剑的分量,正欲离去的背影仅一线之遥;火焰摇曳着熄灭,雾霭朦胧笼罩在故乡,流浪的孩子回到了母亲怀抱。

花瓣飘摇飞起,枯萎的星之花正悄然绽放。[2]

 

一双手阻止了他的离去的步伐。

银发垂落,细细密密地纠缠成一片,倒映在克劳德空洞的双眼中。萨菲罗斯狼狈地跪在他身旁。涣散的瞳孔瞬间紧缩成狭细一缝,失去意识的身体被本能所支配,以前所未有的顺从回应萨菲罗斯,开始了重组。

“你需要我。”

彼此界限逐渐崩溃,克劳德在颤抖中哭泣。从没有……他从没有这么完整过……人类生而缺憾,而如今圆满的福音降临,再也不必迷惘,不必惶恐,只需要把一切交给面前的神祇,而后是恒久的安宁与极乐。

“你渴望我。”

精神的壁垒轻而易举被突破,四散的碎片聚拢归来,重新拼凑成完整的自我。他的一切正在被窥探,被掌控,被拥有,无边黑暗温柔地接纳了他的存在,进而吞噬一切。他会成为他的部分,记忆、情感、灵魂,分毫不剩地被索取殆尽。

“你就是我。”

萨菲罗斯弓着身体,收紧怀抱,额头抵在焦黑的土地上,银发散落,片翼猛地扬起!当他缓缓地坐起,仰起头颅凝望天空以及那亿万星辰时,怀中已然空无一物。他漫长而悠久地吁了口气,不曾迷惘,没有动摇,却隐隐染上困惑。

克劳德就在这里,融为一体,再也不会分开。这个事实给予他莫大的满足,前所未有的安宁弥漫在心头,抚平了一切伤痕和愤怒。但是——即便如此,空虚依旧挥之不去。

萨菲罗斯并没有说话,甚至不曾发出声音,一切只是他的想法,只要他们心意相通。

“你……”他不确定地皱眉,“爱我?

 

他的名字是萨菲罗斯。

克劳德睁开双眼。

 

“我恨你。”

虚无而蛮远的寂静中炸开奇点,无数星云绽放又聚拢,以太鸿蒙,星辰初现,跨越亿万光年逃逸至时间尽头。γ射线自超新星喷射而出,璀璨转瞬即逝;耀斑蓬勃,磁暴狂躁地席卷过星球每一个角落;原初的分子与原子碰撞迸发,蛋白疯狂自我复制组装,直到神经闪过第一朵火花……没有永恒,没有安宁,在宏大的天文尺度下只有永不停歇的剧变,每分每秒都是全新的世界!

克劳德从杰诺娃那可悲的妄想中挣扎着醒来,暴虐的恨意主导了一切,甚至短暂地压过萨菲罗斯的意志。他用萨菲罗斯的双眼去看,用萨菲罗斯的双耳去听,用萨菲罗斯的双手去感受,最后用萨菲罗斯的嘴唇吐露出最恶毒的话语——

“我拒绝你。我否定你。我就是死,也不会接受你的存在。”

萨菲罗斯的五官扭曲了,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,疯狂撕咬彼此的存在。再没有一丝理智,原始的破坏欲支配着他们,一个为了生存,另一个为了毁灭。

“你以为……就凭你……”萨菲罗斯捂着一侧眼睛,剧痛翻搅在大脑,阴鸷转瞬被恨意取代,又挣扎着重获控制权,“不过是个傀儡……残缺不全……”

“如果你完美无缺,”克劳德疯笑着反问,“为什么需要我的存在?”

就是这样。

比爱更诱人,比爱更恒久,比爱更纯粹……没有什么比憎恨更加强大。他已经不再是人类,只能在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,走得比萨菲罗斯更远,比任何怪物都要远,直到再也找不到回头的方向。

光明的虚影渐渐从心中逝去,漆黑浸透了污浊不堪的灵魂。

“你还在等什么,星球?”

 

生命之流喷薄而出将他们淹没,光芒闪耀,世界陷入一片柔和而圣洁的绿色中,刺痛逐渐变成灼热的剧痛,燃烧着将萨菲罗斯的肉体和精神消融。他想要反抗,咆哮着要把这颗卑劣的星球吞噬殆尽;但是克劳德束缚着他,比荆棘更刺痛,却也比摇篮更温柔。他们一并坠入地狱深处,意志陷入一片昏昏欲睡的舒适。

直到最后,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。

 

 

 

乌云沉沉,声势浩大地翻卷在米德加的上空,无垠的黑幕延伸至天际,间或被雷光所照亮。现在他们总算明白,西斯内出门一趟,发现老家被端了的心情。那个金发的驾驶员抱怨绝对不能再靠近了,被杰内西斯“亲切友好”地说服后,只得骂骂咧咧带着飞空艇撞进电闪雷鸣中。

暗色的云雾遮蔽了视线,飞空艇在气流中剧烈颠簸起来,几乎无法站稳。

“我们得——”迫降……希德正欲开口。

“我们跳下去。”杰内西斯宣布,“装备好伞包、护目镜和氧气面罩,准备空降。”

“你们是他妈的疯了吗!”希德惊愕地看着这个乱七八糟凑在一起的团队,特种兵、塔克斯还有小女孩?“外面是雷暴!运气不好你们会直接被劈成焦炭!”又是一阵强气旋,飞艇向右舷歪斜,希德挂在主舵上拼命往回拧,没来得及固定自己的人一下滚飞出去。

“开好你的船!”杰内西斯头都没回,一手把蒂法提起来;她护着枪袋,额头磕出了血。杰内西斯顺手丢了颗魔石给她。蒂法撇了撇嘴角,扔给扎克斯,她不想接受任何来自神罗的东西。特种兵翻了个白眼,随她去了。“飞空艇会以直线穿过米德加,如果在那之前没有坠落的话。”希德又抗议了一声。“总部失联了,无从得知事发地点和事态,但是根据我的判断,至少在神罗大厦直径三十公里内。我们平均分配,沿直线先后空降,落地后再做进一步行动。”

“我不认为分散在这种时候是好选择。”曾发言,“如果是连特种兵——两名将军都无法应对的局面,我们只会被挨个击破。”

“如果连他们也无法应对,”杰内西斯盯着他的眼睛,“我们就算一起上,结果也并不会有所好转。”大大方方承认了能力上的不足,令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。老天,这种时候还要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吗?“因此比起力量上的考量,更优先的是争取时间——尽快赶到一等兵身边并辅助他们。”

曾点头,表示接受这个说法,在战术上杰内西斯显然更值得信任。但是他又问:“如果引发这场混乱的,正是特种兵本身呢?”

“什么意思?”杰内西斯下意识反问。良好的演员素养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想隐瞒的。

“你……”略带迟疑,似乎有所察觉;但是出于对紧急局势的考量,曾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有所深入,“只是假设,以防万一。如果要面对的敌人是萨菲罗斯,或者类似的情况,我们该怎么做?”你会怎么做,作为他们的朋友?

“嘿!怎么可能!”扎克斯强势打断话题,把伞包递给他,“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!快去后舱。”

曾耸肩,把问题扔给杰内西斯。

 

曾知道了。

他是怎么知道的?

……已经明显到这种地步了?

 

杰内西斯有种近乎预感的直觉……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直觉,而是事实本身……在这趟旅程的末端他竭力避免因此表现出焦虑。大部分人认为这种变化是克劳德失踪的关系,但无论从逻辑还是情感上,杰内西斯更愿意相信克劳德安然无恙;他只能这么相信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他的焦虑更多来自萨菲罗斯给他的留言,那些威胁的话语里潜藏着反叛和危险的因子。

一直以来,他隐约察觉到萨菲罗斯对克劳德近乎变态的控制欲,也意识到那和克劳德的异状有直接的联系。他知道,但是他对此无动于衷。他不能让这件事破坏他们之间的平衡,那种脆弱的、也许并不像他所想那般重要的平衡。可他就是在乎。

『我很生气,但是这和我担心你并不矛盾。』

他真的、真的无法走出那一步,因为从那时起,萨菲罗斯对他而言就不再是隔着壁障的神明,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,而是——

真实存在的朋友。

杰内西斯只是想着时间还很长,还有机会慢慢改变一切,萨菲罗斯总有一天能学会如何像普通人一样生存。但是他不曾料到剧变如此突如其来,命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,顺着无可挽回的深渊加速坠落。安吉尔在做什么?文森特又干什么去了?为什么有他们在,米德加还会发生意外?

 

过分安静的空气唤回他的注意。杰内西斯从沉思中抬头,发现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,他的沉默或多或少已经引起不安。作为一个指挥官,他有义务在危机来临之际,扫除不安,振奋士气。

按捺着心里翻搅的不详预感,杰内西斯故作轻松地笑笑。

“如果真是萨菲罗斯干了什么蠢事,那我们就去揍他一顿。”说着说着,又有了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诗人的影子,“揍完之后再跟他讲道理。”

“……哇哦。”安静过后,扎克斯率先咽了口唾沫,“听起来有点难度。”

“怕了?”杰内西斯反问,“就你这怂样还想升一等兵?”

扎克斯噘着嘴,皱起脸,然后叹了口气。“这时候用激将法也太明显了,我就是想配合你也做不到啊。”他束好背带,调整好护目镜,“杰内西斯,我想确认一件事,只有这一件。”他紧盯杰内西斯的双眼,有那么一瞬间,竟有点像安吉尔那样坚毅可靠了,“克劳德现在还活着,等我们解决了现在这摊烂事,就能把他接回来,对吗?”

杰内西斯正要点头——

“啊算了算了!”忽然终止这段令人牙酸的对话,扎克斯抓抓头发,走向舱门,“说得好像待会回不来似的。反正我知道肯定没问题的,就这样吧!”

“等等——”

“走了!”

舱门开放的瞬间,巨大的气压差掀起狂风,一瞬间就把青年卷了出去,在茫茫云雾中眨眼便消失不见。杰内西斯握着扶拦慢慢走到门边,顶着水汽与寒冷锤下按钮,终于让舱门重新闭合。他抹了把脸,抑郁的心情终于一扫而空,徒留无奈与好笑。

曾掏出了笔记本,默默地又记下了什么。他竟然这时候还记得,这趟任务的主要目的之一是特种兵的晋升考核。

“傻子,跳早了……”

 

 

 

蒂法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降落在什么地方。在飞空艇上看地图部署是一回事,但是一跃而下后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。她没有任何跳伞的经验,但是她也不会因此有所退缩……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,对吧?在失重中翻滚了几秒,被狂风刮得差点无法控制身体后,她终于设法够到身后那根乱飞的拉绳,强劲的反作用力几乎将她勒成两半,但坠落的速度总算有所减缓。

总算避免了摔死,另一重严峻的考验却接踵而至。本以为操纵方向和落点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——只有两个操纵杆,难道还能翻出花来?——是的,真的可以,火海中的米德加意味着完全紊乱的上升气流!她像是浪花中漂泊的树叶,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,直到迎面撞上建筑的外墙!

剧痛袭来,缓冲之后膝盖仍重重地磕在墙上,几乎粉碎般冲击着每一根神经。她仰起头,痛叫出声;颤抖着伏了一会,才意识到降落伞被挂在了突出的钢筋上,热浪袭来,脚下徜徉着翻卷的烈焰。炽烈的热度之下,汗水几乎是马上渗了出来,和血混作一片,刺痛了新添的伤口。

没什么。她这么告诉自己。只是火而已。

火光燃烧在她石榴石般的瞳孔中,也炙烤在她的心里。

她奔跑在积雪皑皑的森林中,空气被挤出肺部,每一步都更快、更快,仿佛只要跑得足够努力,就能把绝望甩在身后,就能找到回家的道路。骇人的红色冲上天空,流金的灰烬四下飘散,她跋涉在滚烫的魔晄中,脚被烧得几乎融化。

『爸爸……爸爸……』

扭曲的怪物抬起头,破碎的低吼在阴影中酝酿。

“救我……救我……”她低泣着,抱紧了自己,泪水流淌在干枯剥落的表皮上,“爸爸……妈妈……救救我……克劳德……”

大剑从后背贯穿怪物的胸膛,绿眸悲哀而怜悯地注视她,摇曳的火光有多明亮,眉宇之下的阴影就有多悲戚。

他手中的剑滴着她父亲的血。

 

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颅顶,渗进头发,又从额头淌下。

蒂法猛地抬头,更多的血打在额头上,流进眼睛里,让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。但是她僵在那里,既没有伸手抹去,也没有试图躲闪。这一幕被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中,她永远、永远也不可能再忘记这样的画面——安吉尔强壮有力的手握紧伞绳,鲜血湿透了胸口,从厚重的毛衣处慢慢滴下。

“唔——呃啊啊啊——!!!”

困兽般的嘶吼,血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喷溅出来,腥臭将她淋了个透顶。悬空的身体微微晃动,一阵失重,紧接着疾速上升,整个人被抛射至空中!

 

耳际空洞的风在嗡鸣,长发翻卷在眼前,城市尽头的天际是一线黯淡天光,穿越无数破毁的建筑,直直透进她灵魂深处。

她看见了整个世界。

时间像是静止一般,一帧一帧放慢,把那些她曾刻意忽略的尽数返还。她看见火舌舔舐上高楼,母亲绝望地把孩子扔出窗外;她看见残垣败壁下哭泣的女人,拼命扒拉着一动不动的一截手臂;她看见呆坐在路边的老头,怔怔地抱着怀里停止呼吸的儿子,一丝眼泪也流不出来。

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?这就是她穷其一生想得到的?

她听到脑海里有什么碎裂的声音。

『我原谅你了。』

多年以前种下的种子,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,跨越漫漫长夜,终于顶破土壤,迎来清晨第一缕曙光。

『你要活下去。』

她遭受伤害,她感到疼痛,可是正因如此,她想得到的不是他人的痛楚。

『好好活着。』

那是她压抑已久的情感,不是为了复仇,而是她生而为人、爱与被爱的渴望。

『不能是复仇。』

她想看到的……她一直在寻找的——

『你值得更好的人生。』

 

是没有痛楚的世界。

 

倒悬的身体保持着惊人的平衡,她绷紧腰部,微微屈膝,三棱刀从靴子处滑脱;刀柄入手,行云流水地划断后背固定的伞绳,帆布飘摇着飞向天际。一切几乎就在眨眼间,她调整好姿势,抱紧枪袋,双脚沾地的瞬间就势一滚卸去冲劲,一直翻滚到后背撞上天台边缘。

“哈啊——”猛地吸了一口气,冲击过后险些没喘过来。但最终她艰难地做到了,尘埃散去,少女坚毅的身影站了起来。

入眼是特种兵一动不动躺倒的躯体。

蒂法愣住了。

她怔怔地站了一会,然后不大确定地、试探地走向他。她不会选择性忘记方才被救上来的事实,但是她也不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,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激荡着,令她鼻头发涩,呼吸困难。

特种兵狼狈不堪,了无生气,黯淡的眼睛穿过她,虚无地注视着天空。他的眼睛一直是蓝色的吗?和克劳德的一样?蒂法重新审视他,以一种全新的目光。

她了解安吉尔的一切,为了杀死他;她知道他才二十七岁,一般人的二十七看起来会这么苍老吗?浓密的黑发下藏着不易瞥见的白丝,深深拧起的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皱纹,他的心中曾有多少忧虑?所有人,敌人和友人,都以为他该永远站在那里,作为坚毅的后盾,任凭风雨,岿然不动。而现在他在这里,失去了所有。剥开强大的外壳,打破固有的印象,深藏在英雄之名下的也不过是个如此平凡的人类。

现在只要什么都不做,他就会死。既无愧于克劳德,也无愧于自己的心。

他马上就要了。

 

蒂法忽然觉得很委屈。没来由的。

这不公平。

 

她跪在血泊里,不甘心地哭泣着。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哭,但就是控制不住,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,冲淡了血迹。她擦干净眼泪,定定地看着安吉尔惨白的面孔,忽然一巴掌狠狠地抽了下去!

“你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,现在又要擅自死去了吗!”

奇迹般的,在这声斥责下,涣散的瞳孔勉强凝聚,渐渐转向蒂法。“啊……”鲜血自口腔溢出,“是你啊……”

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,“你有力量救我,却没力量治疗自己?”

安吉尔被忽如其来的两巴掌扇得有点懵,但是看着女孩哭得一塌糊涂的脸,像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,忽然露出了一个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笑容。“是这样的啊……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。总以为有了力量就能改变一切,可那是行不通的。无论拥有怎样的力量、怎样的决心,永远有无能为力的事。当无法挽回的事越来越多,遗憾越来越沉重,等发现的时候,人就没办法走下去了。”

“所以你要放弃了?”蒂法从他身上搜出魔石,手忙脚乱地寻找自己需要的,“懦夫!因为做不到,你就要放弃吗?毁了我的一生,竟然敢自私地逃走?”

“可我已经没有能给你的东西了。”安吉尔重新望向天空,颓然地叹了口气,“什么都没了……只有无尽的谎言,欺瞒,背叛。”他想起他的男孩,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忽然又抽痛起来;那也许是他可笑的人生里仅有的真实,但是也已经不复存在。眼角微微湿润,“克劳德……”

“你还有生命。”

治愈魔法笼罩在安吉尔身上,温暖得几乎令他落泪。

“多少人求而不得,多少人挣扎着想要活下去——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,你没资格就这么放弃。”蒂法冷漠地告诉他,“如果你死了,我绝对不会原谅你,一辈子都不会。”但是不经意的,那个名字让她的眼角泄出一丝柔和,“克劳德也不会。”

安吉尔微微睁大双眼,忽然挣扎着动起来。

 

“这个……”他颤抖着摸向散落一地的魔石……不,不是魔石,而是混杂在其中的安瓿瓶……它不是玻璃制品,而是神罗实验室统一制式的PMMA塑料,并没有在战斗中破碎!“把它给克劳德……”他抓紧蒂法的手,抓得她几乎感到痛楚,黯淡的双眼中重新绽出耀眼的光芒。吉莉安把它寄来,并不是为了自己……她绝望的语气是因为对劣化无能为力……但是克劳德还……“两个萨菲罗斯……其中一个是克劳德!”

然后,他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 

 

 

杰内西斯来到了战争旋涡的中心。

这是理所当然的。他的空降安排不能说没有私心,至少,最困难、最严峻的部分应该由自己应对,而扎克斯、蒂法他们还年轻,应该活着迎接更多的可能。这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会死……总之,就是应该这么做。

但是,这是什么情况?

杰内西斯蹬墙,几下跃上附近建筑的顶端,看得更清楚些。他没看错,在被魔法与斗气冲击出来的废墟中,缠斗的是两个萨菲罗斯,区别只是一个拿着正宗,另一个拿着的是破坏……不,不是破坏剑,只是相似而已。这算什么?《真假王子》?《替罪羊》?场面荒诞得大诗人几乎笑出声,真的,只是勾起的嘴角渐渐发苦,他笑不出来。他知道事情一定比他所能想象得更糟,糟糕透顶。

但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下手。

另一抹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,当他发现游走的身影是那只老吸血鬼时,几乎是可耻地松了口气,飞快赶到他身边。

 

“哪个是萨菲罗斯?”这问题很蠢,好像在玩“猜猜谁是真的萨菲罗斯”之类的傻逼游戏,但是杰内西斯只能寄希望于文森特给他个肯定的答复。

“两个都是。”简短而毫无意义的回答,然后奔赴下一个战场。

“废话!”杰内西斯跟着他,他们不断游离在战线外,又不曾真正脱离。“这种时候别再故弄玄虚了!直接告诉我应该帮谁,应该揍谁!”

“这应该由你自己判断。”文森特又说,不曾正面回应。

杰内西斯又一次差点被气个半死。

他重新把注意集中在战斗中,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找到一点不同,能分辨彼此的不同。武器?正宗和大剑天差地别,却并不能证明什么,也可能是战斗中萨菲罗斯的武器失手被冒牌货夺去。气质?他以为他们相处这么久,称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,可是在杰内西斯眼中,两个萨菲罗斯竟然同样地令他感到陌生。实力?萨菲罗斯确实堪称无可匹敌,但假使这个理由真的那么由说服力,杰内西斯就不会控制不住地想帮渐落下风的那个了。

“无论发生了什么,至少先阻止他们,再让他们打下去米德加就毁了!我们有两个人,一人一个暂时压制,应该能撑到援助的到来。”

“我只是一个见证者。”文森特第一次吐露不同的话语,却是明确的拒绝,“我只需要确保,一切能顺利进行下去。”

“什么鬼?”

生平第一次,杰内西斯对这种暧昧不明的说话方式感到烦躁,他觉得稍微能体会同僚听自己念诗时的心情了。但是这冷笑话似的感悟在此刻毫无用处,并且他知道,如果文森特不愿意,没有人能强迫他。

哪怕他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,是在场唯一有能力制止这场纷争之人。

 

“很多时候,人类必须面临选择;选择某个人,舍弃另一个——”

“我不想听你说教。如果你不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,劳烦闭嘴。”

“我从不说教。”文森特摇头,猩红的双眼转向杰内西斯。一瞬间红发诗人以为看见了那时候的文森特,金瞳的,毫无怜悯与生气的吸血鬼。但那双眼中的冷漠确实别无二致。“如果让你在萨菲罗斯和克劳德之间选择,你会选谁?”

“当然是——”

『我和安吉尔之间,你永远不会选择我。』

杰内西斯愣住了,S开头的单词盘旋在舌尖,呼之欲出。是萨菲罗斯。他想否认,但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。这个事实,不假思索得到答案的果决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令他感到恶心和罪恶。

他强压下心中的动摇,“我为什么要在他们之间选?可以的话,我认为把出这个问题的人解决掉更好。”

“很聪明。但是毫无意义。”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,却不打算戳破那些可鄙的心思,文森特以一种漠然的口气继续说道,“大部分时候,你无法拒绝命运给出的选择,就像你所钟情的那些悲剧。”

他转过头,不曾解释,不再言语。

 

不。不对。

文森特一说的是“两个都是”,而非“我不知道”,这个回答是有另一层含义的。还有关于萨菲罗斯与克劳德……他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提出毫无意义的问题……杰内西斯绞尽脑汁思考着,后背出了一身冷汗。答案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布,近在咫尺,只等着揭开的一瞬。

还差最后一点提示……一丝灵光闪耀……

一个萨菲罗斯露出致命破绽,另一个紧随其后,大剑狠狠劈中肩膀,血花飞溅!但是劣势之下,那人想的不是防御,而是向前一步,用关节锁死了对方回转的余地,正宗奋力刺进对方腹中。

他是假的。杰内西斯想。真正的萨菲罗斯不会如此毫无保留地战斗,不会愚蠢地奋不顾身,更不会在最后反击的关头只造成了腹部的轻伤。可是为什么,他对这个本应正确无比的判断产生了迟疑?

“还给我。”萨菲罗斯咳出鲜血。杰内西斯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把他当作了萨菲罗斯。“把克劳德还给我!”

 

是他。

 

跨越三年时光,记忆的碎片连贯成完整的一片,首尾相接,前后呼应。隔着PHS震怒的威胁,病床前愤怒而无力的质问,悬崖边奋不顾身的一跃而下,从不间歇的监视与控制,还有……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,杰内西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萨菲罗斯,像褪了色一样,有的只是藏不住的脆弱无助。

『我不想失去他。』

『我想……保护他。』

那个瞬间,只有那个瞬间……那稍纵即逝的软弱……却是萨菲罗斯最接近人类的时候。

 

那么,另一个难道是……?

“如同你会选择萨菲罗斯,”文森特挡在他身前,地狱之歌对准了他的前额。杰内西斯明白了。这时候他倒希望自己没有问出那些该死的问题,也没有看清疑云笼罩下的真相,因为一切都残酷得远超想象。“我永远选择克劳德,即便让他迎来死亡的结局。”

文森特所表现出的并非冷漠,而是——

光是压抑着痛苦,便已经竭尽全力。

 

 

 

呼——吸——呼——吸——

萨菲罗斯不断提醒自己这件事,以免因过度的疼痛忘记了呼吸。简直难以想象。不过他 并没有更多余裕思考,安吉尔如何,米德加如何,他自己又会如何;所有意识都集中在这场战争上——与自身的战争,与萨菲罗斯的战争——他专注得几乎忘记最初目的,一切唯有战斗。

肩膀的伤口在灼热中愈合,身体正逐渐脱离常识的范畴。他从未感觉如此自由,如此得心应手,高压之下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进化。但是不够……远远不够……他与对方仍有着本质的差别,肉体上……精神上。

他缺少了什么?

他还在动摇什么……?

恍惚间一个错步,手掌紧贴上的头颅,把他狠狠地砸进了地里!

眼前一黑,大脑在颅骨内来回震荡,冲击令他几乎干呕出来。对方扯着他的头发随意往上一提,一模一样的双眼恰好对上。这是自己的眼睛,萨菲罗斯再一次确定。狭细的瞳孔,虹膜的绿纹,就连戏谑与不屑的神情都别无二致。他们注视彼此如同镜像,

萨菲罗斯忽然感到一阵茫然。

那里面……真的没有克劳德了吗?

“你在想什么?”另一个自己问他,然后疯狂地把他的头往地上掼去,一遍又一遍,直到颅骨碎裂的声音响起,“别这样。别这么可悲。一想到我曾是你这种怯懦无能的东西——简直恶心得无以复加!”他松开手,让萨菲罗斯跌落在血泊汇聚的坑洞中

心跳放慢在耳际,逐渐远去,另一种声音却取而代之。她流淌在他的血液里,细胞中,融为一体,无处不在。她呼唤着他,许诺给他力量与权柄。是的……这样下去他会死……他必须舍弃多余的部分……只需要去破坏,只剩下杀戮的野兽……

萨菲罗斯摇摇晃晃站起来。血水顺着握刀的手,一直流淌至刀锋尽头。

“就是这样。”对方愉悦地赞颂,“理解我,接受我,然后,成为我。”

 

『我选择了你』

 

迈出的步伐忽然迟滞。

“我就是我,不需要成为任何人,更不必成为你。”

一直以来仅仅浮现出愉悦与嘲弄的面庞,肉眼可见地扭曲了。

萨菲罗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,也许比对方更狼狈、更狰狞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如洪流般洗刷遍全身,几乎是颤栗地,萨菲罗斯握紧正宗。

“因为,克劳德选择的是我。”

 

失去了愤怒与不甘的支撑,就像篝火摇曳着灭去,再也不复斗志和力量。他已经太疲倦,疲倦得无法支撑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,身体几乎下一秒就要散架。但是灰烬中,黯淡的星火明明灭灭,忽然燃起耀眼的光芒!

残影消失在原地,反冲的气流狂卷着石砾吹飞出去,身体在可怕的极速下扭曲变形,穿越时间、划破空间,猛地炸裂在神祇面前!银发向后扬起,剧烈的剑气撕裂了高耸入云的大厦,混凝土在沉重的曳鸣中轰然崩塌,冲开浩荡烟尘直上云霄!

萨菲罗斯失去了所有的优雅与理智,狂乱地挥动正宗,交织的斩击如同漫天星芒,暴虐地袭向另一个自己。肺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压出去,窒息感灼烧在胸腔,过度负荷令爆裂的肌肉飙出血花,裂纹渐渐绽开在骨骼上,眼球被血丝充成可怕的红色。不能停下。不能停下。不能停下。这是最后的机会,直到呼吸停歇之前,直到自己粉身碎骨为止,不能停下!

神祇稳稳地钉在大地中央,双手持剑维持着一小片精确而毫无破绽的真空,任凭冲击在身后划开无数深深的地堑,一直延伸至无尽的远方。建筑成为瓦砾,瓦砾碾作尘埃,直至翻卷的乌云破开一线曙光。

一丝狭细的裂痕出现在神祇脸上,无数伤痕瞬间爆发!

对方终于摇晃一下,后退了半步,血滴滴答答渗进地里。但是令萨菲罗斯绝望的是,对方站稳了身体,而自己的正宗已经化为碎片。

 

“那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吧。”他平静地说。

机簧弹动,利刃出鞘,六柄形状迥异的兵器飞散至空中,他冷漠地伸出手——

动作却是一顿,漆黑的眼泪流了出来。

萨菲罗斯睁大双眼,不敢相信地轻唤,“克劳德……?”

 

食指搭上扳机,屏住呼吸,一动不动。作为掩体的大厦在两个非人面前不堪一击,为蒂法撑开护盾的曾也已经倒下,一片灰蒙蒙的烟尘弥漫,遮蔽了视野。但是她没有动,即使在性命攸关的重压下,一丝一毫也没有。浸泡了安吉尔给的液体的子弹静静地蛰伏在枪管中,只等着击发的一瞬。

她的手不再颤抖,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握着她,替她扣下扳机。这是自己的手,自己的决定,自己的意志,从此她将为自己而活,直到永远。

暴虐的轰鸣终于迎来结束,只有这一个瞬间——狂乱的气流不再干预子弹的轨道,烟尘扬起的之前他们所在的位置尚未改变——她抓住了这个瞬间,平静地扣下扳机。

一滴水没入湖泊,甚至没有溅起一丝波澜。

子弹的声音是如此安静。

 

扎克斯从降落伞中挣扎着露出头,不晓得自己究竟掉到了哪里。他在黑暗中跋涉,寻找离去的路,直到看见冰晶闪烁,时间在沉睡的女孩身上凝固。他跌跌撞撞跑过去,不死鸟的羽翼张开,火焰融化了死亡的寒冰。

跨越无数世界,王子总是恰到好处地坠落在公主面前,命中注定的相遇。

 

克劳德喘息着,茫然低头,胸前鲜血喷涌而出,沾满了不知所措的双手。他又抬头,萨菲罗斯的身影映入眼中,仿佛触动了什么,他挣扎着向他走去。属于另一个人格的外貌逐渐剥落,化作黑雾散去,露出年幼而伤痕累累的内里。他扔掉记忆,扔掉感情,扔掉自我……直到一无所有,踽踽独行,跨越希望与绝望的障碍,终于来到他的面前。

萨菲罗斯屏住呼吸,动弹不得。

“是你吗……?”哭泣着伸出手,像是要确认萨菲罗斯的存在,却在触碰到他的脸颊之前缩了回来。仿佛萨菲罗斯是个美好得一触即碎的梦,一不小心就会惊醒;而他只要看着,便心满意足。“太好了……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
他摇晃了一下,终于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。萨菲罗斯慌忙去接,结果疲惫不堪的二人一并向后倒去,视野一阵晃动,只剩下昏暗的天空。雨丝淅淅沥沥飘零,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,浇熄了肆虐的火焰与争端,洗净所有流血与悲伤。

“克劳德?你还好吗?”魔石柔和的光芒闪烁,怀里的躯体却冰冷依旧。萨菲罗斯绝望地收紧了怀抱,惴惴地呼喊着他的名字,温热的雨顺着脸颊滑落,“克劳德……?”

“太好了……”满足得令人心碎的喟叹,最后一丝气息逸散,“直到最后……你还是……我的英雄……”

 

 

 

他终于想起自己生而为人——

为人所爱,也深爱别人。

 

 

 

[1]eva旧剧场版结尾台词

[2]借鉴《你还在我身旁》

 

 

#收线完毕!爽得一批!

#写不动了……让我喘一段时间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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