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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傻瓜与傻瓜的爱情故事 - 日常篇

#CC萨xCC云

#OOC警告


 

萨菲罗斯兑现了他的承诺。

他确实没有亲吻克劳德。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灰色的被单上划出明亮的一线时,萨菲罗斯从克劳德怀里抬起头,久久凝视他的睡脸。然后手肘撑上枕头,他俯下身,鼻尖轻轻扫过他的脸颊,发酵了的酒气蹿进鼻腔,是一种熟透了的味道。

克劳德皱起脸,宿醉的头痛袭击了他,眼睛不情愿地眯开一条细缝,然后在看清萨菲罗斯的瞬间骤然睁大,昨晚乃至昨天发生的一切瞬间重回脑海。他下意识拉开两人的距离,却被萨菲罗斯抓住衣领揪回来,端正地放好,避免了滚下床的命运。

萨菲罗斯注视克劳德,而克劳德闪躲地移开视线,安静在他们的呼吸间流转。最后,克劳德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,率先打破了沉默。他紧张地收腹,尝试把尴尬的声音憋回去,然后小心翼翼看向萨菲罗斯。

“去洗个澡。”萨菲罗斯的表情不明显地放松了一点。他把银发拨至后颈,翻身下床。“然后到客厅来。”

“是!长官!”

 

瓷砖是冰凉的。

克劳德走过砖地的时候不喜欢踩线,如果条件允许,他会尽可能把脚放在正中央;有时候砖面太小,他则会悄悄踮起脚尖,一旦碰到边缘就浑身不自在。一种奇怪的强迫症,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。但是萨菲罗斯公寓的瓷砖很大,他可以轻松地把两只脚并拢站在里面,这令他感觉非常舒适。

他抬头,看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。

懒懒散散,睡眼惺忪,嘴角粘着哈喇子风干后的白色痕迹,一侧的脸在枕头上压出懒懒的红印。还有他的制服。轮休刚开始就被扎克斯拽去了酒馆没来得及换,现在它被酒、口水还有汗渍泡过,变成一坨皱巴巴的烂腌菜。

他就这样睡在了……将军阁下的床上?

镜子里的自己变得不确定起来。也许他应该感到惶恐、难堪、或者别的什么,但事实上,他只是如坠云雾,对所遭遇的一切没有一点真实感;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想。也许这就是。当他再次眨眼,他会站在士兵宿舍的公共洗漱间,在骚烘烘的厕所味中,开始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。

“衣服就在门边,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意使用。”阴影投在磨砂玻璃上,过分低沉的声音令克劳德的心错跳了一拍,“需要帮忙吗?”

“不需要!”不,不应该是这种语气。他实在太混乱了。“我能独自完成……谢谢,长官。”

身影在门外停留了一会,克劳德的呼吸几乎一并停滞,无数纷乱的想法闪过——

萨菲罗斯低头看了眼门边的拖鞋,微微皱眉,轻轻踢了一脚让它们对齐。

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

“?”

克劳德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门,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忽如其来的惊吓,这才犹豫地解开衣扣,又从裤子里跨出来走进浴缸,试探性地打开洗发水。尽管得到了允许,可他并不想过多地改变它们的状态——侵入一个人的生活,或者被侵入,实在太过微妙。

但是过了一会,克劳德忽然捂着脸蹲下来,耳朵尖蹿起一撮红晕。

那是萨菲罗斯的味道。

 

“所以,我们是恋人了?”

“呃,如果您觉得是……?”

“好的,那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。”

克劳德在餐桌边坐下,脸上还蒸腾着不明显的红晕,金发倒是已经和平时一样翘着了。萨菲罗斯想象着他像陆行鸟抖毛一样甩干自己,微微翘起嘴角又压下,然后递给下士一张刚刚写好的A4纸。

在他们之间,两份单兵口粮的发热包已经注了水,正在微妙的化学反应下咕噜咕噜冒热气。一份鱿鱼烩饭,一份陆行鸟肉烩饭。神罗总是提供稀奇古怪的东西。

“这是你可以知道的部分。”

“?”

“你有一天时间背下来,之后我会销毁它,尽量不要以任何形式泄露。”

“???”

这该是……怎样重要的军事机密啊!

克劳德忽然兴奋。他早知道他们之间缺了这一步,一场严肃的考验,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。他虔诚地用双手接下A4纸,暗自下定决心,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这份信任。不得不承认,神罗那一套用来忽悠年轻人的荣誉理论,对于一个乡下大男孩而言,还是很有魅力的。

随后,他认真阅读起来——

       身高:196.6±0.9 cm

       体重:107.2±1.2 kg

       肩宽:54cm

       静息胸围:122cm

       吸气胸围:129cm

       ……

想不到,萨菲罗斯竟是个200斤的胖子。

不……不不不……他怎么能产生如此亵渎的想法?克劳德悄悄抬头看了眼萨菲罗斯,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,看不出什么表情,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,赶紧低头仔细钻研。尽管尚不明白其中有什么深意,但是克劳德知道一件事——萨菲罗斯绝对不可能出错。

一定是自己有问题。

“恋人之间应该相互了解,而我认为,比起那些繁琐且无意义的仪式,直截了当地进行信息交换才是最有效率的。”萨菲罗斯解释道,浑然不觉这番言论哪里不对;但反正克劳德没有提出异议,那就是没问题,“鱿鱼味的,还是陆行鸟味的?”他询问道。

克劳德若有所思,还沉浸在“不愧是萨菲罗斯,考虑事情这么周到”的思绪里。于是萨菲罗斯把鱿鱼烩饭推给他,毕竟陆行鸟肉确实又硬又柴。

“都不喜欢?”

“啊,不,没有。”克劳德回过神来,不好意思地挠头,“没什么,只是很意外。”

“杰内西斯喜欢称之为猪食,他却从不从实用性角度考虑,军粮的能量转化效率是最高的,同时营养素也最为齐全。但是,如果你确实不喜欢,我会换成别的。”

“这样就可以了。”

“不要试图隐瞒。”萨菲罗斯郑重地告诉他,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,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谎言。”

克劳德的摇头,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,“之前轮岗的时候,我曾短暂地担任总裁的警卫任务,外场看门的那种。”他揭开发热包,蒸汽咻的一下窜出来,他熟稔地避开最烫的部分,取出米饭和配菜;他又停下来,等萨菲罗斯也准备好自己那份。“远远地能看到他们举办的宴会,食物非常……华丽?有很多我甚至从来没见过。”

“所以,你喜欢那样的?”

“我不知道,我没试过。我只是一直以为,您跟他们是一样的,高高在上,不近人情。但是现在我知道不是了,您一直与我们同甘共苦,这既让我觉得羞愧,又觉得……非常平易近人。”

萨菲罗斯一怔。

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。大部分时候是杰内西斯的嗤之以鼻,或者是安吉尔一脸欲言又止。总之,他们都很嫌弃神罗的猪食。

克劳德抬头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看着萨菲罗斯的时候,满怀憧憬和仰慕。有那么一瞬间,萨菲罗斯产生了移开视线的冲动;但是他能够控制住自己,不动声色地面对来自迷弟的溢美之词:“您真的,非常了不起。”

 

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看了一会。

他被这个彩虹屁深深地满足了。

 

“那我也写一份清单给您?”克劳德咬着叉子,若有所思,“就照着您这个模板来?”

“不用,我都知道。”萨菲罗斯若无其事地说,完全不知道隐私权是个什么东西,“入伍体检、医疗情况、出勤记录……你的一切在我这里是最高优先级,所有动态都会以报告的形式呈现在我的办公桌上。”

陆行鸟肉从克劳德的叉子上滑脱,掉进咖喱里,溅起一小片污渍,而萨菲罗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。尽管总是被友人们评价为“不近人情”,但是对于一个人在恐惧时出现的表情,萨菲罗斯还是相当熟悉的。

虽然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,但萨菲罗斯决心更慎重些。

“有什么想法,你可以提出来。”

“我……”克劳德握紧叉子,桌下的脚趾蜷缩了一下,不自在地抓着拖鞋,“我……”苍白的面孔下是一颗惶恐的心,连带的萨菲罗斯也凝重了几分,“您……您都看到了?”他颤动着嘴唇,难过和羞耻一并涌上,窘迫得不敢直视萨菲罗斯的眼睛,生怕看见一丁点失望,“您是不是……觉得……我很没用?我很笨,做什么都不行……性格上也有缺陷,您一定会很失望……”

萨菲罗斯细不可察地松了口气。

真是奇怪,直到这个时候,他才发现自己进入了备战状态,又因为这个回答不自觉地稍稍松懈,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柔和了些许。萨菲罗斯以他一贯的缜密、加之少许不易察觉的温和,诚恳地告诉克劳德:“是的,你很没用。”

“呜……!”

“但是,我很喜欢。”萨菲罗斯轻声说。却像一发子弹,瞬间击穿了克劳德所有的防线。

少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,像只受惊的幼鸟,结结巴巴,磕磕绊绊,“为、为什么?我不是在质疑您,我只是不明白——”

“我不在乎你是否完美,这一点也不重要。”萨菲罗斯交握着双手搭在腿上,放松地向后靠去。他觉得他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,会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纠结,和自己那两个永远只会吐槽的烦人朋友不一样——在克劳德面前,萨菲罗斯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。“因为,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完美的人吗?”

“……”

原来如此!

克劳德恍然大悟。尽管其中有些小小的逻辑问题,但“萨菲罗斯是完美的”这个核心命题是如此正确、如此不容否认,以致在它的灿烂光辉面前,所有疑点都不值一提。隐私窥窃变成了体贴入微,过度自恋不过是陈述事实……对话融洽地进行下去,他们就像无数普通的恋人一样,气氛虽略带拘谨,却毋庸置疑地轻松舒适。

——只要你能忽略其中可怕的内容。

 

“这个计划,是这样的。”黑色塑胶叉子在萨菲罗斯指间灵活地转动,从气势来看更像是一支昂贵的手造钢笔,亦或是运筹帷幄的指挥杆,“我们遵循‘一个核心,两个方向’的原则。核心是建立亲密关系,方向分别是增加接触时间和改进互动方式。”

“是!” 克劳德擦擦嘴,雄赳赳、气昂昂,仿佛一名执行任务的士兵,正准备跋山涉水去偷蛋……不是,去投弹。

“接触时间可划分为两个部分,工作时间与业余时间。鉴于工作时间的不确定性,我提出如下两个方案:一,我将你调任为我的勤务兵,工作一段时间后可晋升为事务官,这样一来工作期间也能保持接触;二,你可以申请搬出宿舍,和我住在一起,业余时间将得到充分利用。两个方案不存在矛盾,可同步进行。今天回去收拾一下,把东西搬过来。”

“……是!”

“怎么了?”萨菲罗斯敏锐地察觉到细微的音调变化。

克劳德抿紧嘴唇,有些迟疑。

“没有任何谎言。”萨菲罗斯再次强调。

“我……”嘴唇嗡动了一下,克劳德小心翼翼地说,“我……我不想让您失望。真的。”萨菲罗斯点头,示意他继续。于是克劳德鼓起勇气,正襟危坐,“但是,我也不想因此被特殊对待,这是不对的——”

“好的,那就取消方案一,执行方案二。”

“?”

“还有异议吗?”

克劳德怔怔地摇头,没反应过来。

萨菲罗斯满意地点头。谈判技巧之一,永远不要直接暴露自己的想法;将诉求藏在更难以接受的诉求下,再予以让步,通常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。萨菲罗斯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点谈恋爱的门路,形势一片大好。

“那就这么决定了。”

放下叉子,萨菲罗斯把餐盒塞回包装袋中。见状,克劳德赶紧收拾桌面,跟在萨菲罗斯身后将垃圾丢进厨房,像一个乖巧的小尾巴。萨菲罗斯在料理台洗了手,又把位置让给他。在流水淙淙中,萨菲罗斯看着少年的后脑勺,还有后颈处的一点细小的半透明的绒毛,心头微微一动。

他弯下腰,左手谨慎地搭在少年的后颈上,额头抵着额头,瞳孔紧缩了一瞬,又徐徐松开,虹膜的纹理流动着,于是克劳德就淹没在那一汪青色中了。萨菲罗斯注视着克劳德颤动的睫毛与蔚蓝的双眼,虔诚的、纯粹的、青涩的迷恋令它们熠熠生辉,好似躺在天鹅绒布上的蓝宝石,每一次闪烁都令人目眩神迷。

“理论上,我们应该更多地接触,培养感情。”喉结滚动,萨菲罗斯这样跟他解释。尽管他也不知道培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,不过既然大家都这样干,应该是有道理的。“但事实上,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。”

手指掠过耳后,感受着血流、体温、还有柔软的脸颊。

鼻尖与鼻尖轻轻磨蹭着,像来自荒原的两头独狼,试探性地寻找同伴。

然后萨菲罗斯拥抱了克劳德。克劳德很僵硬,很不知所措,但这是他们都同意的。萨菲罗斯埋头吸吸,香氛的味道蹿进鼻腔,他知道,那也是自己的味道。

“我一直想着关于你的一切。我也要在你面前证明这件事①。我想知道你在哪里,做什么,想什么。我想翻看你的聊天记录,检查你的日记信件,观察你的一举一动,了解你的过去未来。我想让你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,触碰你,感受你,确认你的存在——”

“那么,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?”

不行了。克劳德想。

他被萨菲罗斯的味道包围了,几乎无法呼吸,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,脑子里炸开一团灿烂的烟花。他只觉得晕乎乎的,世界美好得如同一个轻飘飘的梦,转瞬即逝。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点头,再点头,生怕一点点迟疑都会令这一切溜走。

他没有办法拒绝萨菲罗斯。永远没有。

克劳德的脸烧了起来,滚烫的。他抱紧了萨菲罗斯,把脸埋进胸肌里,埋得死死的,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。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大胆地做着什么时,整个人都不好了,但是又经不住诱惑,可耻地又抱紧了一点,再紧一点。

 

无论如何,在这确认了关系的第一天,这对崭新的恋人进行了一波完美的商业互吹,对彼此都相当满意。末了,作为一个高瞻远瞩的指挥官,萨菲罗斯决心纠正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称呼问题。

“至于互动方式,我们从称谓开始。你可以叫我萨菲罗斯。不要用敬语。”

“是!”

“试试?”

“萨……萨……”

清辅音缠绕在舌尖,像是一个咒语,蕴藏着非凡的奥妙。克劳德只觉得舌头和牙齿在打架,彼此指责对方笨手笨脚,却又努力捋清各自的职责,只为将那个带着魔力的词语吐露。他急得快哭了,他不能让萨菲罗斯失望,一点也不能。

恍惚间,他分不清那急促的心跳究竟是自己的,还是萨菲罗斯的。它们最终融聚在一起,让他的理智崩断了弦,只剩一片空白。

 

“萨菲……罗斯……”

“嗯,克劳德。”

 

 

 

杰内西斯点评:这他妈也行?

 

 

 

酒吧,柔光,蓝调。

萨菲罗斯和他的僚机们惯例地聚在一起,小酌几杯,瞎几把扯淡。但此时此刻,形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。安吉尔丢下了他的园艺杂志,杰内西斯停止了对Loveless的高谈阔论,两人挤在萨菲罗斯身边,一左一右,把他夹在吧台上,得不到最新进展便誓不罢休。

萨菲罗斯慷慨地满足了他们,从自己的视角把事情美化描述了一遍,得意洋洋地等待着钦佩与赞叹。

杰内西斯摇晃着绛红的内格罗尼——他很喜欢这款酒,颜色挺浪漫,名字挺文艺——他斜斜地倚着吧台,高举酒杯,做咏叹状:“你们谈的是高尚的恋爱,纯粹的恋爱,有道德的恋爱,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恋爱——是有益于人民的恋爱!”

“你还是想看我被甩。”萨菲罗斯算是听明白了。

“我觉得不远了。”杰内西斯收回手,优雅地啜饮一口,“告白是做爱,第一餐是猪食,自我介绍是‘军事机密’,日常相处是隐私窥探……”他讥笑起来,觉得萨菲罗斯承包了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快乐,“说真的,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?”

“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。”萨菲罗斯朗声宣布。

“戈尔巴乔夫也是这样说的。” 

“戈尔巴乔夫是谁?”淡青色的眼睛瞥过来。

“不重要。其实他也没说过这句话。”杰内西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。他的目光掠过萨菲罗斯,投向那个面色凝重、一言不发的老实人。“你怎么说,安吉尔?”

安吉尔不是不想说话,但是他这个人比较稳重,对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会轻易发言。他只是觉得有些问题没想明白;或者说刚想明白一点,更多问题接踵而至……不行,他绕不出来了。在这件事上只有两种可能,要么是自己老了,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,要么——萨菲罗斯是外星人。

“所以……你们现在同居了?”安吉尔试探性地发问,决心给萨菲罗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
萨菲罗斯矜持地点头,金属的冰块在龙舌兰中轻轻碰撞,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色泽。

“那孩子同意了?”安吉尔不大放心,又问。

“他跟我住在一起。”萨菲罗斯着重强调。

立刻,安吉尔心中的天平向外星人那一侧倾斜了。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萨菲罗斯,因为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反驳他不理解的东西。安吉尔只觉得内心一阵空虚,非常空虚;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坐这里,应该在坑底。

但安吉尔毕竟是个厚道人,他看着萨菲罗斯,看他像只等人顺着毛撸的大猫,终是没有办法说出太过严厉的话。他只是有些恍惚地点头,语气已经麻木了,“挺好的,挺好的……”至少不是犯罪了,不是吗?

­­­­无论心里预期管理有没有在克劳德身上发挥作用,反正在安吉尔身上是成功了。

但杰内西斯可不厚道,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:“得了吧,他俩迟早分手。”

“杰内!”安吉尔低声呵斥。

萨菲罗斯放下酒杯,在实木的吧台上叩出一声郑重的轻响,空气微微一震,气氛发生了某种变化。杰内西斯危险地眯起双眼,跃跃欲试的精光绽出来,能这么打一场也不赖。安吉尔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安置在一旁的刀剑,开始评估自己最先拿起武器的可能性。

战斗一触即发——

 

“你这是在嫉妒。”萨菲罗斯愉悦地翘起嘴角,宽宏大量地说。

“……操!”

 

杰内西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他唯独不想被萨菲罗斯这样说。

反正被这神来一句一搅,架是打不起来了。无聊地将内格罗尼一饮而尽,药草苦淡的味道浸润在舌尖,杰内西斯将酒杯倒扣在吧台上,懒洋洋地靠坐着,伸直了双腿。他盯着自己的靴子,漫不经心地说:“给你点忠告,别哪天被甩了,连原因都不知道——爱情应当是平等的,两个灵魂之间的平等,但是我在你们之间,看不到这种平等。”

醍醐灌顶!安吉尔终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。他不是想不到,只是萨菲罗斯的操作实在太骚,以致他完全被绕了进去,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。

但想不到的是,杰内西斯平时看着不着调,这种时候竟如此敏锐。

“对于世界而言,你是一个人;但是对于某个人,你是他的整个世界②。”轻轻咀嚼着狄更斯的名篇,杰内西斯如同一个最为挑剔的批评家,尖锐地戳破了那些绚烂却又虚浮的泡沫。“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进行,这很顺利、很美好——但这不是爱情。这是妥协。”他抬起头,挑衅地直视萨菲罗斯,“而单方面的妥协,注定不会长久。”

“没这么严重。”安吉尔试图缓和气氛,“萨菲罗斯,你已经做得很好,只是需要再多一点尊重——”

萨菲罗斯抱着双臂,拉开距离,顺带看了一眼墙壁的挂钟,“我很尊重他。”

“怎么个尊重法?”杰内西斯煽风点火,不嫌事大,“作为一名长官,偶像,还是……『支配者』?”

“我们只是恰好观点一致。更何况,我们之间是民主的。”

“呃,这么说好像也没错……”安吉尔又开始动摇了。

“两个人民主屁!能投票表决么?”杰内西斯立刻将安吉尔从萨菲罗斯的骚套路里拉回来。不愧是读书的,思辨能力就是不一样。“我不会试图说服你,你也毋需说服我。反正只是随便玩玩的话,当我没说过,不出三个月就不必再忍受你这副蠢样。”

“如果——超过了三个月呢?”萨菲罗斯异常冷静地反问。

“那就赌呗。”

“赌什么?”

杰内西斯来了兴趣。对于任何能胜过萨菲罗斯的机会,他都感兴趣。有趣的赌注太多,一时之间竟没有最好的选择。杰内西斯思考片刻,决定玩把大的。“一件事。赌注是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完成的任何一件事。”

“那你就等着告别《Loveless》吧。”

萨菲罗斯高傲地点头,应允了这场赌博。没有如同往常般小酌至尽兴,他无视了剩下的大半杯龙舌兰,离开吧台拿起正宗,似要离去。安吉尔以为他生气了,正欲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,就听见萨菲罗斯一边按着PHS发了封邮件、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:“我还有个任务,你们继续。”

“临时任务?”

PHS放回兜里,萨菲罗斯正了正衣领,拨了拨长发,末了,对着私人酒吧的落地玻璃欣赏了一下自己英俊的倒影,相当满意。他以一种三岁小孩尿翻了蚂蚁窝的胜利姿态,向两名同伴郑重宣布——

 

“和克劳德一起的任务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操!”

 

杰内西斯终于疯了。他看着萨菲罗斯的背景消失在走廊转角,又看看安吉尔,似乎是想从老朋友那儿确认刚刚坐在那儿的是一个假的萨菲罗斯。但安吉尔只是叹息着摇头,“你非得这么说话?”

“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傻样。”杰内西斯亮出那一口森白的牙,咬牙切齿地磨着。

安吉尔倒不怎么担心,已经是惯例了,小小的争执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。他只是有点困惑,因为他觉得萨菲罗斯给自己的感觉,似乎有一些变化。他琢磨了一会,向友人确认:“你说,萨菲罗斯是不是和平时有点不一样?”

“你是指变得不会说人话了?”杰内西斯不确定地问。

通常情况下那个人似乎是你……但安吉尔适时保持了沉默,将这句话埋在心中,然后开始收拾吧台。他试着将注意力从萨菲罗斯的言论中转移,从更接近全局的角度思考。然后,杰内西斯注意到了一个事实,而安吉尔注意到了另一个。

『那你就等着告别《Loveless》吧』

杰内西斯成功挑衅了萨菲罗斯。

意识到这一点时,安吉尔几乎是震惊的。他开始回忆气氛变化的那个微妙的点,试图从中寻找蛛丝马迹。在安吉尔的印象里,萨菲罗斯只会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,无关个人情绪——他会因为营养成分选择军粮而非美食,也会因为“毫无价值”而舍弃爱好与娱乐。有时候,他更像一个被设计好的程序,按照固有的步调行进,既不会融入别人,也不允许被融入。

平等。妥协。尊重。萨菲罗斯真的很在乎这些,在乎到你甚至可以因此影响他的情绪,进而影响他的决定。

简直不可思议。那个克劳德究竟有什么魔力?

但无论如何,安吉尔感到的是放松、愉快、还有兴致盎然。仿佛种下一颗种子,然后等待花开。

“我们再看看。”安吉尔拍拍杰内西斯的肩膀,“再看看。”

 

 

 

一般情况下,军队会有一些迷信的传统。

就是你知道的那种,譬如新研发的武器需要找个神父开光、搭火箭上天前要记得在载具边撒泡尿……还有一些差不多的。克劳德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,大部分时候。但是唯有一件事,一件绝对不容许出现差错的事,令他觉得,即使稍稍迷信一点也没有关系。哪怕那是扎克斯诓他的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

传说中,只要把心爱的女孩的物件带在身上,便会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(特指从战场平安归来这个语境,只不过年轻的列兵文化水平似乎并没有这么高)。克劳德也想要一点幸运,尤其在他递交了《特种兵考核申请表》的当下,这种幸运就显得意义非凡了。

唯一的问题是,他没有女朋友,他既没胆子偷拿萨菲罗斯的东西,也没胆子以这种可笑的理由向将军索要物品。但值得庆幸的是,原来萨菲罗斯是那种穿一件丢一件的人,衣柜里永远是消过毒的未拆封的新衣物。趁一个萨菲罗斯不在的晚上,克劳德在垃圾桶里翻到了梦寐以求的全套衣物,悄悄洗干净,并且极为虔诚地、羞耻地、变态地——

穿在了身上。

 

将SA80步枪的背带调整了一下,又隔着外套扯了扯里头过大的T恤,把它往裤腰带下面塞得更紧些,克劳德总算整理好军容,紧张无比又倍感期待地等待萨菲罗斯的到来。当银发将军的身影出现在八番街的路口时,距离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。

这件事并不复杂:萨菲罗斯是个喜欢准点的人,克劳德是个喜欢预留十五分钟的人,为了不让对方等待,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前了几次——直到就浪费时间的问题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讨论,否则恐怕还要延长。

“准备好了?”萨菲罗斯轻敲正宗,一道清越的嗡鸣弹响。

克劳德郑重点头,拍拍枪身。他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检查、清洁、上油,连弹匣里的每一枚子弹都仔细量过,精确的5.56毫米口径。

“那么,约会正式开始。”对此,萨菲罗斯相当满意。

他们一前一后,步入了黑暗深邃的下水道。

……但也许并没有两人的脑回路深邃。

 

脚步声是交错的。

萨菲罗斯的慢一点,克劳德的快一点,重重叠叠,空空落落。克劳德想要专心一些的,但是银发拂动,浓郁的香气穿透了下水道的肮脏、潮湿还有黏腻,浮动在少年兵鼻间。那只是洗发水的味道,可因为是萨菲罗斯,便变得格外撩人。

“我看到,你递交了考核申请。”黑暗中,萨菲罗斯的声音格外清晰。

克劳德心头一跳,呼吸一下子乱了。他犹豫地张口,害臊得不晓得能说些什么,最后小小心翼翼地嗫嚅道:“只是随便试试……没抱什么希望的……”

“我想也是。”萨菲罗斯点头,“我拿走了,待会你回去处理一下。”

克劳德并没有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。他下意识放慢脚步,越来越慢,越来越慢,最后终于停了下来。萨菲罗斯困惑地回头,即使在手电的照明下,克劳德依旧能很好地分辨出魔晄眼闪烁的微光,冷寂的,威严的。

这不是一个询问。这是一个告知

“为什么?”他只觉得心里坠坠的,一直坠到了胃底。

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,萨菲罗斯转身,再度迈开步伐。“你并没有相应的实力,不需要去做无意义的尝试。我以为,你自己是最清楚这一点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……”

克劳德不得不追上去。他觉得萨菲罗斯走得有些快了,自己得小跑着才能跟上。但其实一直是这样的,一开始就是。萨菲罗斯走着自己的步调,以克劳德的妥协告终,每一次皆是如此。毕竟总不能让萨菲罗斯妥协,不是么?

背景、观念上的差异,终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爆发了

“那……我该做什么?”

“什么都不用做。你会受伤的。”

“可没有人能不受伤……”

“你想受伤吗?”萨菲罗斯在岔道停下,克劳德一下撞上他的背,又慌乱地退开。“我只是想保护你。”青年弯下腰,隔着手套,轻轻抚摸克劳德的侧脸、耳后。他们的目光交叠在一起,克劳德不争气地乱了呼吸,脸颊一片燥热,无措地别开视线。“我想为你做一切我能做的事。就待在我身后,嗯?”

“……”

“克劳德?”

对话并没能继续下去。

野兽的脚步轻柔地摩挲在黑暗中,克劳德没注意,但萨菲罗斯立刻反应过来。一道银光绽出如雷,正宗反手向后刺出,在一阵火花闪烁中被硬物弹开了。左手立即翻腕横劈,踏步扭身回转,右手顺势将克劳德甩开,只身朝狼形的贝希摩斯逼近。

克劳德握着枪托,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。巷道太狭窄了,自己被萨菲罗斯护在身后,甚至连掩护射击都做不到,跳弹有误伤的风险。他呆呆的站在原地,看着萨菲罗斯在有限的空间里游刃有余地挥动正宗,如此优雅,如此强大,而自己甚至看不清刀刃的轨迹。

萨菲罗斯并没有说错。克劳德想。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、毫无用处的,为什么一个像自己这样无能的人,竟然想着厚颜无耻地成为和萨菲罗斯一样伟大的人?

正在这时,克劳德听到了身后的喘息声,融在下水道的风声里,隐隐绰绰,细不可闻。

他汗毛倒立,几乎是立刻转身,枪口对准不速之客。

原来有两只贝希摩斯。

“撤。”萨菲罗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。神罗配发的子弹并不足以洞穿狼怪的皮毛,否则轮不到特种兵来处理。

克劳德没动。正宗太长了,巷道战对萨菲罗斯不利。

“跑——!”

克劳德迈开脚步,朝着丁字岔口奔去,忽然停步转身,黑暗中火花闪耀,一梭子子弹倾泻而出!

对贝希摩斯而言,追上一个普通人类并不是难事,唯一令它踟躇的是与萨菲罗斯对峙的同伴。但是,锲而不舍地骚扰着的子弹终于激怒了它,令它终于下定决心先将这个恼人的小东西撕碎!

弹壳弹出,克劳德利落地将备用弹匣切上。因为和萨菲罗斯一道的缘故放松了警惕,备用弹匣只带了一个,三十发。克劳德按捺着恐惧,保持三发点射的频率,既是勾引,也是控制双方的距离缓慢拉近。

太近了。克劳德甚至能看见荧绿色的魔晄在它的眼中缓缓流动。

于是他停止了射击,呼吸奇异地平稳下来。瞳孔-准心-瞳孔,三点连成一线,子弹的轨迹已经在脑海中预演,击穿贝希摩斯的眼睛直入大脑,打出一团匀浆。就在那一瞬间,克劳德的眼睛缩成了狭细的竖瞳。

扣下扳机的手指一僵,SA80卡壳了!③

克劳德一惊,狼怪的巨角已然顶至面前。他惶然地向后退缩,一个错不及防栽进了水道,堪堪避开致命的一刺。再要闪躲已避之不及,他举起枪身挡住踩下的利爪,眼看利齿就要陷阱脖颈——

一声闷响,正宗贴着他的脸刺进污泥,精准迅速地破坏了贝希摩斯的延髓。狼怪僵直了瞬间,沿着刀身软软地下滑,又被正宗挑着甩去了一旁。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揪着克劳德的领子,把他从泥泞里拎起来,妥帖地放在石阶上。

现在安全了。但是,克劳德只觉得更加可怕了。

“为什么不服从命令?”萨菲罗斯甩去正宗上的血污。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两腿在哆嗦,牙齿在打颤,克劳德被萨菲罗斯的眼睛吓住了,“对不起……长官……请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”

“没有下一次了,斯特莱夫下士。约会计划停止。”萨菲罗斯转身离去,末了,又回头厉声道:“跟上!”

 

回去的路上,萨菲罗斯再没多说什么;萨菲罗斯不开口,克劳德也没有勇气去问他。克劳德只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,又一次的,就和以往那些失败一样。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瞎想,一会是萨菲罗斯那句“没有下次”,一会是扎克斯的“你怎么知道?”,但更多的,是自己在下水道的错误举动。

他实在太想在萨菲罗斯面前表现自己了……什么都好……只要能证明自己有那么一点用处……可是,这种想法的确太不成熟了。

他只觉得鼻子一酸,眼泪要掉下来了,赶紧趁萨菲罗斯没发现的时候悄悄擦掉,然后掐着手臂,企图用疼痛分散注意力。

“你受伤了?”萨菲罗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。

克劳德赶紧松开手,摇头,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公寓楼,将军的家门。萨菲罗斯没有犹豫,抓住他的手,撸下袖子,刚掐过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淤青,但擦伤已经发红了。萨菲罗斯刷开门,示意克劳德快点进来处理自己。

但是克劳德留在了门外,他觉得萨菲罗斯的住所这么明亮、干净,而自己又脏又臭,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。和萨菲罗斯也格格不入。克劳德低下头,轻轻摇了摇,他不想再做任何惹人生厌的事了。

“进来。”萨菲罗斯的声音已经接近愤怒了。

克劳德颤了一下,“长、长官……”

“萨菲罗斯。” 萨菲罗斯皱眉纠正他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克劳德顿了一下,没作回应,又继续说道,“我知道错了……可是……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……?”

“错哪了?” 

“我不应该……违背您的命令……”

“还有?”

“……?”

“你不知道,克劳德。直到现在,你依旧没有明白问题的关键。” 萨菲罗斯抱着双臂,冷酷地斥责他,“你无法根据自己的实力做出合理的判断。在战场上,这样的莽夫要多少有多少,每一个都是毫无意义的消耗品。与其成为一个消耗品,不如老老实实留在后方,至少还能发挥一点作用。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项。”

“我们之间是……利益关系?”克劳德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为什么不呢?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利益关系。”

克劳德用他的脏手飞快地擦了一下脸,萨菲罗斯只觉得更窝火了,他再次抓住克劳德的手把他揪过来,却震惊地发现,克劳德在哭。

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,呼吸也没有紊乱,就只是静静地流着泪,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到地上,碎成了一片片。萨菲罗斯当然知道哭是什么意思,一般是因为痛苦,也有高兴的情况,但总之都是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造成的外露表现,是不妙的迹象。但要命的是,萨菲罗斯并不明白克劳德在哭什么

“两分钟内整理好情绪。”萨菲罗斯僵硬地命令他,“不……五分钟。然后解释原因。”

克劳德试着忍耐,但是他越想越难过,一想到自己在萨菲罗斯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,这种难过更是雪上加霜。他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,捂着脸,试图把自己缩进门后边小小的阴影里。“那可怎么办啊……我没有办法给您带来利益啊……”

萨菲罗斯愣住了。

“我明明只是……想帮助您……”

“我不需要你的帮助。”萨菲罗斯下意识否认。他只是陈述事实。

“我想成为……特种兵……”

“你不需要这么做。”噢。萨菲罗斯自以为明白问题所在了。他尽量柔和了一点嗓音,理性地告诉克劳德:“不必去管什么特种兵,你只要留在我身边,这样就可以了。”

“可是我需要啊!”克劳德猛地抬起头,“我只是……想堂堂正正地……站在您身边啊……!”

那双因泪水浸润而炫目的蓝眼睛,深深地刺进了萨菲罗斯心里,令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轻轻颤了一下。这种感觉很奇怪。萨菲罗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他是被设计成长为一名优秀指挥官的,在任何时候本应遵从理性指引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。可是现在,为何做出一个简单的决定会变得如此艰难?

而萨菲罗斯,本不该拥有这样的缺陷。

 

克劳德用尽了所有的勇气,畏缩地转身逃跑。但是萨菲罗斯抓住了他,把他丢进屋子里,然后锁上门。把自己锁在了外面。他们隔着门,克劳德惊慌失措地把门拍得咚咚响,“长官!我会把您家里弄脏的!长官!”

“那你就把自己干净。”萨菲罗斯用手贴在门,沉声道,“洗久一点,冷静一下。我们待会再讨论这件事。”

克劳德又在门边待了一会,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,沮丧地离开了。确认了这一点后的萨菲罗斯松了口气,然后——

狼奔豕突地冲出去,狂按隔壁安吉尔家门铃。

 

安吉尔显然对于那个狂按门铃的家伙是萨菲罗斯感到不解,但他还是维持住了一如既往地沉稳,并且忧心忡忡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,令萨菲罗斯失去了往常的冷静。

事实证明,萨菲罗斯不愧是萨菲罗斯,轻易说出了普通人说不出的话。

“我把克劳德的特种兵申请表拿走了,他现在哭了,我该做什么?”

噢,是恋爱问题。安吉尔立刻想关门了,但萨菲罗斯用力摁住门板,也摁住了安吉尔的退路。于是这个诚恳善良的老实人只得硬着头皮询问:“你想给他开后门?”

“怎么可能?那就是让他去送死。”萨菲罗斯惊讶地挑眉,“我让他自己扔掉申请书。”

闻讯的杰内西斯踩上沙发跳来走廊,手里挥舞着一截长棍面包,优雅地在空气中划了个“Z”,朝萨菲罗斯鞠了一躬,“谢邀,分手,下一题。还有我的愿望是让你裸奔绕着米德加跑三圈,特许你穿靴——”

“滚你妈的吧!”萨菲罗斯被戳中痛点,竟罕见地骂了句脏话,一把把安吉尔拽出来,狠狠地摔上门。

安吉尔还沉浸在萨菲罗斯神奇的操作中,回味不已。说真的,真的有人会借着职务之便拿走恋人的申请书,并理直气壮地让对方自己扔掉吗?他的意思是,他理解萨菲罗斯的想法(毕竟相处这么久了),可是——扔就扔了,为什么还要特地告诉克劳德?真的有人会像萨菲罗斯这么作吗?这个人还成功地拥有了男朋友?

“所以,扔就扔了,为什么要让他知道?”

“因为,我永远不会欺骗克劳德。”萨菲罗斯认真地说。

“……”竟该死的有道理啊?安吉尔稍加思索,隐隐觉得这并不是问题的核心。但他也不想多问,总觉得会问出更可怕的事。“好吧,好吧,暂时就这样,这个问题先搁置。那么,现在你是怎么想的?”要分手,还是继续?

“我很开心。”

“……也许我听错了?”

“我很开心。你没听错。”萨菲罗斯按住安吉尔的肩膀,力图让安吉尔感受到自己的诚恳、严肃、还有快乐,“也许我曾短暂地因为他的任性而愤怒——”

“克劳德?任性?”

“但是当他告诉我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站在我身边时,那一瞬间,我忽然觉得无论他做错了什么,我都可以原谅他。因为克劳德是如此美好,哪怕他脸朝下栽进陆行鸟粪里,我也愿意就这样亲吻他,然后把他洗干净。”

安吉尔的表情为这个直男比喻痛苦地扭曲了,“顺序是不是错了……?”

“无关紧要!”萨菲罗斯大手一挥,挥斥方遒,“告诉我,安吉尔,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快乐起来?你长得就像个爸爸,肯定很擅长哄孩子——你一定知道的!”

“???”

“并且,我不能相信杰内西斯。他就想看我分手。”

安吉尔沉默了。在萨菲罗斯诉说的无数理由中,唯有这一点是他无法拒绝的。他感到历史的转折点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肩上,这份荣耀令他的心火热地燃烧起来;但是一想到对方是外星人萨菲罗斯,顿时又被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。

行之有效的计策是一回事,经过萨菲罗斯执行的版本,又是另一回事。

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道歉,把申请书放回去,以后不要轻易干涉克劳德的决定。但萨菲罗斯不可能道歉,因为这个人是不会犯错的。从纯粹理性层面而言,萨菲罗斯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毋庸置疑的正确,哪怕那是伤人的,哪怕……也许他自己也会为此感到懊悔。

安吉尔重重地叹了口气。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这个男人的想法,作为朋友,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提供一点小建议了。

“萨菲罗斯,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案?”

“快。他快洗完澡了。”

“?!”算了,不管了,哪怕这个男人刚刚亲过陆行鸟粪也不管了,“你为什么不试着……训练他?”见萨菲罗斯不明所以,安吉尔又解释,“我明白你们的矛盾了,克劳德想成为特种兵,你认为他没有相应的实力——所以,为什么不试着亲手帮助他实现梦想呢?”

萨菲罗斯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。然后安吉尔意识到,萨菲罗斯不可能没思考过这个选项,可为什么?

“他……不可能的。”良久,萨菲罗斯轻声说。他放开安吉尔,望着家的方向,“比起浪费时间精力后的失败,现在放弃才是正确的。”

萨菲罗斯认定的不可能,就真的是不可能了。安吉尔简单接受了这个前提,又说:“但是对普通人而言,许多事情并不是由可能性来定义的。我不是指期待奇迹发生这种不切实际的事,而是说,如果他会失败,那么他必须亲自失败。”

“我不明白?”萨菲罗斯困惑地皱眉。

“作为一个人生里没有失败的家伙,指望你明白确实不大可能。”安吉尔拍拍他的肩膀,把犹豫的萨菲罗斯推向家的方向,“总之,陪他一起走向失败吧,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一切。”末了,安吉尔还是忍不住补充道:“但其实,我还是建议你道歉,为你侮辱了他的梦想。他是个好孩子,值得这样一份道歉。”

 

萨菲罗斯定了定心神,冷静地打开门。

克劳德已经坐在沙发上了。他又没吹头发,背后泅开湿漉漉的一片,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缩着,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小陆行鸟。萨菲罗斯刚刚对安吉尔说的话也并非谎言,只要看见克劳德这副样子,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原谅他,无论原因为何。

萨菲罗斯在少年身边坐下,沙发凹陷下去,克劳德缩得更紧了。

但是,正当萨菲罗斯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时,克劳德闷闷地开口了。

“对不起……长官……也许您是对的……”

“萨菲罗斯。”萨菲罗斯不厌其烦地纠正这个小问题。

“但是,我仔细想过了,我还是想成为特种兵。”

“哪怕有其他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的方法?”

“对于我来说,只有一种方法。”

萨菲罗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。因为自从进入客厅的瞬间,萨菲罗斯就知道克劳德的心跳得有多快,而就在方才,心跳平稳下来了,这是一个郑重的决定。虽然萨菲罗斯并不能理解,但是他会试着去尊重。如果这就是克劳德的梦想。

克劳德抬起脸。他的眼角有些泛红,表情非常委屈。有那么一瞬间,萨菲罗斯想看他更委屈一点,哭出来的那种,因为这真的非常可爱。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下去,因为克劳德凑了过来,带着沐浴露浓郁的香味。

萨菲罗斯平静地注视他,等待下文。

克劳德顿时又忐忑起来。很多时候,听这个孩子心跳的变化,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。现在他又在害怕了,但还是倔强地向他的长官宣布:“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,萨菲罗斯。”

然后,克劳德在萨菲罗斯的脸上轻啄了一下。

“……”

萨菲罗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,摸摸克劳德的脑袋,把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。萨菲罗斯没有说话,但克劳德听见了他的心跳,那是正常人的心跳,而克劳德知道萨菲罗斯不是常人。他不知所措地听着,又慢慢地、羞怯地抱紧了他。

两颗乱蹦的心重叠在一起,充满着喜悦的心情。

 

“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。”良久,萨菲罗斯轻声说。声音震荡在胸腔里,震得克劳德痒痒的。

“现在退货也是可以的……”

“原来你这么喜欢我,喜欢得要偷穿我的内裤。”

“吓?!”

萨菲罗斯宠溺地摸摸克劳德的小脑袋,不顾对方羞耻而又恳切的目光,走到浴室,从篮子里翻出刚换下的衣物。虽然觉得这种爱好有点奇怪,但萨菲罗斯却从中感受到了异样的满足,心灵的平静。他想起安吉尔建议的道歉,又在篮子里翻了翻,找到另一条还没来得及扔的,一并放进克劳德怀里。

“以后我每天给你最新的,带着我的味道的,嗯?”萨菲罗斯再次将他的小陆行鸟揽进怀中,满足地轻拍后背,“你想要什么款式,我就穿什么款式。”

克劳德羞耻地把脸埋进萨菲罗斯的胸肌,恨不得一口气闷死在里头。但是过了一会儿,他又迟疑地、快乐地点点头,红色一下飞上了耳朵尖。

而萨菲罗斯,悄悄摸了下脸。

 

每一个怪癖都非常可爱,所有的缺点都恰到好处——

而这正是爱情的味道。

 

 

 

安吉尔点评:What the hell?!!!

 

 

 

“他刚刚……刚刚……用自己穿过的内裤,把那个傻孩子给哄好了?”安吉尔崩溃地发出鸡叫。

杰内西斯摸着下巴,若有所思,“这孩子,或许能拯救世界。”

 

他们两个,一个出于担心,一个出于看热闹,带着爬索从公寓顶端跳下来,挂在墙上偷窥着。但是显然,这两人或多或少都陷入了某种错乱。但是过了一会儿,杰内西斯率先恢复过来,兴奋地振臂高呼,“我明白了!我明白了!”

“你小声点。”安吉尔提醒。

“萨菲罗斯真是个天才,无论他多奇葩,克劳德都不会觉得奇怪——这就是他看上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兵的原因!”杰内西斯咬牙切齿地蹬了一脚墙壁,“原来如此,我早该想到的,这是一个针对《Loveless》的阴谋……”

安吉尔悲痛地捂住耳朵,看着客厅里静静依偎着的两人,心情微妙地想,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萝卜一个坑,臭味相投。然后他又想,虽然那个孩子在各方面都处于弱势,也总是处处迁就萨菲罗斯,但其实……

 

也许被动的是萨菲罗斯,也说不定呢?




①我永远想着你的一切。我也要在你面前证明这件事:来自野岛爸爸的官方小说,萨菲罗斯的独白部分。

②出自《双城记》。

③SA80这款步枪最令人诟病的缺点就是天天卡壳。


*从纷争建模来看老萨在196cm左右,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,上述细节均为私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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